爱情中要选择爱人还是被爱

和一个女事主聊过这个话题，她的一席话给我感触还挺深的。  当时我们正在等待事件的处理结果，闲暇时就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。她知道我刚刚结婚后有些溢于言表的羡慕，一会儿说“年轻真好”，一会儿说“抓紧享受”，好像爱情是一辈子只能收割一次的果实，如果没有好好体验，就一定会永远地烂在那棵被称为人生的树上。  老实说，对于这种解读，我是有些恐惧的。于是几乎带着战战兢兢的试探，我问起了她的婚姻生活。  她是一名护士，结婚已经十多年，有两个孩子，老公在另一家医院里做后勤。两人当年是经人介绍相识，很顺利地结了婚，然后按部就班地贷款买房、生儿育女、赡老教子。这些年下来，日子过得平平无奇，要说不幸福吧，其实也没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；但要说美好，她又觉得乏味可陈，经常有种一眼望不到头的空落。  我很宽慰地帮她定义：“波澜不惊。”  她笑：“那还不如叫随波逐流。”  “那也挺好的，有首歌不是叫《平凡最浪漫》么。”  她坐在椅子上，握起双手很随意地搓着两只食指，欲说还休：“嗨，你太年轻，还体会不到那种一旦闲下来，心里就呼呼长草的感觉。”  她说生活的重担放一边，其实自己更多的虚无感来自于丈夫。步入中年后，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，哪怕两人在从事的行业上有着大量交集和共同话题，也知道彼此的接收点和抒发点在哪里，但仍然很少开口去扯几句哪怕很不经意的闲篇。因为相互太熟悉了，很多话就像自问自答一样，再多的共鸣也很难产生获得感。  比如那天她在厨房做饭，随口给正在客厅洗衣服的老公讲起了一件病房发生的趣事。没说两句，老公就大声问她在说什么，原来是油烟机的轰鸣掩盖了她的说话声。当光着膀子的老公甩着双手的泡沫掀开厨房门帘子让她再说一遍时，她忽然丧失了表达欲。  “没什么，找不到生抽，现在找到了。”  她很清楚，双方都没有什么错，只是漫长且无味的生活把两人驯化得越发沉默。  我有点儿窒息，想打断这个话题，直到听到了她后面说的话。 “绝大多数人的婚姻不都是这样吗？”  “对，大多数人的婚姻里，只要没有第三者，只要没有什么客观上毁灭性的打击，其实都是这样将就着走到最后，就看你以什么样的理由在坚持。”  有人是为了孩子，有人是畏惧离婚分割财产，有人则只是想看上去有个像模像样的家。  “那您呢？”  “我？我倒没有那么现实，我就想我当年还是挺喜欢我们家那位的，毕竟是自己认认真真谈的恋爱嘛，怎么会记不得。”  她说这些年老公变化好大，头发少了，肚子鼓了，爬楼梯时会老气横秋地喘气，买菜时也变得婆婆妈妈地计较。但至少这个人还是她记忆里的那个，而且令她庆幸的是，在她有限且绵延的记忆中，这个人最美好年华时的鲜活形象，仍然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。  因为这个形象，和她共度过很多重要的时刻。  她曾经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，揽着他没有一丝赘肉的后腰，笑看下班回家时飞快倒退的树丛；曾经午后林荫满地的小公园里，调动着青春轻盈的身体，和他一起惬意又不甘落后地慢跑；曾经被他牵着手，故作满不在乎地去吃一顿味道不那么喜人但价格令人瞠目的西餐；曾经在结婚前夕，和他嬉笑着到大市场里捉迷藏一样挑选花花绿绿的遮光窗帘。 拥抱起来，连汗味都飘着香；一时龃龉的时候，心中就会滋生疯狂的探索欲。  她忽然神采飞扬，竖起一根手指：“我告诉你，那时候是真的好，没有微信呀视频之类的，我们俩一天能发好几百条短信。”  我有些恍然大悟了：“所以您让我好好享受现在，是这个意思呀。”  “当然了，当年是真的喜欢，回想起来再看看他现在这样子，虽然有点儿辣眼睛，但也就不那么烦他啦。”  所以说，爱情中，爱与被爱，前者虽不绝对，但一定不能缺席。我们只有在一段亲密关系中投入足够的感情，才能形成刻骨铭心的记忆点。激情消退的感情生活可能像一片荒原，但这种记忆点就像是一个永远插在泥土里的地标，让我们不会彻底迷路的同时，还能想起这里曾经枝繁叶茂遍地花开的样子。  要去爱，而且认真爱。  毕竟无论年华怎样逝去，在内心深处，我们都还是那个只属于良辰美景的少男少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