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明祥(右二)和同事正在讨论儿童罕见病病例。实习生 缪北辰 摄

    儿科主任林明祥是个大忙人。吃饭很快，走路也比别人快几分，被同事称为“超人”。妻子李玩如感受最深：“他通常晚上吃完饭放下碗就回病房去了，没有马上去，也会有人打电话说有病人需要抢救。”每晚雷打不动地查房，从未休过一个完整长假，林明祥在汕头市中心医院坚守了30年。

    林明祥被评为“全国优秀共产党员”，是今年全省卫生系统唯一获此荣誉的医务工作者，并于7月1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接受表彰。

    多年来，林明祥分别获得汕头市劳动模范、广东省首届“我最喜欢的健康卫士”、广东省优秀共产党员、全国卫士系统先进工作者、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和广东岭南名医等荣誉。

    确诊儿童罕见病有一套

    20平方米的护士台后挤满医生办公桌，桌与桌没有间隔开，林明祥的办公桌就是第一张，直接对患者开放。有些患者家属并不需要挂号，只要有需要，也可以找到林明祥。他的休息时间从不会超过十分钟，为了能第一时间被找到，原本属于他的单独办公间也几乎被弃置。

    林明祥曾确诊一例罕见病垂体柄阻断综合征患儿。30年来，林明祥遇到的同类病例不超过四例。患者是13岁的小文，他来医院前发烧、呕吐了三天甚至抽搐，这一症状在他6岁和8岁时都曾出现过，他也曾多次在其他医院就诊，但真正的病因都被漏掉了。

    林明祥却有了新发现：小文3岁才开始走路，说话、神经系统、体格发育均落后，乍看像七八岁的小孩，生殖器发育也有问题。还有一个关键特征：严重电解质紊乱。这些表象经林明祥综合汇集后，他判断病因应在脑部。他开始像放电影一样搜索过往的经验，随即想到了垂体，“感染、增生，或是先天的畸形”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，小文最后被确诊为垂体柄阻断综合征中治疗恢复最差的一类：先天畸形。“千万不要被表象蒙蔽了，要揪住深层潜在的原因，它可能才是严重影响预后的根源”，借助这个病例，林明祥再次提醒身边的医护人员。

    在粤东，谈到儿科疑难病、罕见病，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明祥，因为经他手确诊的患儿几率更高。

    去年底，在汕头市医学会儿科专委会举行的全市病例讨论会上，众多儿科医生聚集，林明祥也分享了一个案例，他把患儿病史、相关资料等呈现出来，让同行猜测病理，但始终没有同行答对。当他公布谜底时，现场一片哗然。这也是一个他只遇到过三次的罕见病———糖原累积病Ⅱ型。“很多医生可能没见过这个病，所以都没考虑到，但在我们儿科已成了‘常见病’”。

    3小时破“毒蛇案”救命

    去年底的一天，林明祥饭吃到一半，就被电话紧急召回医院。副主任医师麦隽记得，来自潮阳的12岁病患小华被送到医院来时还能独立行走，只说自己胸闷，但到了病房立刻出现呼吸心跳停止，经抢救小华恢复自主心跳，但仍没有自主呼吸，“整个过程非常快”。

    家长说孩子半年前在广州做了肿物手术，但是否肿瘤、良性还是恶性，一问三不知。肿瘤转移、爆发性心肌炎、脑炎、脑出血……经验丰富的林明祥一一排除症状后，随即想到了中毒。按照家长描述，食物中毒也被排除。

    “可能是接触性中毒”，循着这个思路，林明祥开始检查。果真发现小华的手上有两个针眼状的咬痕，“不是蛇就是老鼠”，林明祥推测。紧接着，小华的两个弟弟成为关键线索。但在电话中，他们都否认了小华被咬过。

    “叫他们来医院”，林明祥将两个孩子带到办公室，用糖果安抚他们。最后，两个孩子说出了事实：三兄弟到山坡捉蛇玩耍，小华学着平常在电视中看到的情节，抓起毒蛇的尾巴挥舞玩耍，被毒蛇咬到，因害怕被责怪而不敢告诉父母。

    3小时确定病因，小华4天后恢复自主呼吸，12天恢复如常步行出院。这成了医院儿科人人称道的经典案例。

    “如果那天没有林主任，我们可能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给孩子确诊”，儿科主治医师郭予涛说。如果不能及时确诊，小华的后果不是残疾就是死亡。

    “经验可以慢慢积累，但认真、负责、耐心、细心非常重要。只要有一线希望，我们就要尽百分百努力，这句话对我意义很大，不是空话。”林明祥说。

    同事辞职因不舍写道歉信

    汕头市中心医院儿科护士长陈倪说，给儿童扎针难度大于给成人扎针，扎不进去被家长骂的情况比比皆是，但在汕头市中心医院儿科，此类情况却极少有发生“我们打针时都说，阿姨疼你，乖宝宝，我知道你很疼，你要坚持一下，打完针就能快点好起来”，这些做法跟林明祥倡导的服务理念不无关系。

    在儿科，林明祥有句“名言”：把病人当朋友。“我们经常说把病人当亲人，但6000多个病人，都是你的亲人吗？不能让这句话变成空话。把病人当朋友是我们都能做到的，竭诚以待，尽心尽责”。

    林明祥将这句话化成简单的细节，并在科室传播。比如，家属流泪时，递上一张纸；听诊时捂暖听诊器，听完后给孩子盖好被；给年老的家属让出一条凳；给孩子剃头时对家长要求美观的小小要求，均予以满足；第一、二针扎不上，更换手法更为娴熟的护士。

    “病情不是你我可以选择的，但出现问题我们可以共同来努力。”在跟一个黄疸患儿的父亲交流时，林明祥这样安慰他。“一到你这里，我的心就放下来了”，患儿家属都这样评价他。

    目前，汕头市中心医院儿科年诊治疑难病及危重病人近2000人，各种疑难危重病人抢救成功率95%以上，至今“零纠纷”。30年来，科室只有两个同事辞职，均因两地分居所致，其中一位甚至因为不舍医院，还写了一封道歉信。

    一家三口从未一起出游

    因为忙，林明祥极少有时间陪伴儿子。30年中，林明祥没有一个完整的长假，一家三口从未共同出游，甚至找不到一张三人合影。因缺乏陪伴，儿子在青春期时，几乎与父亲零沟通，林明祥一度以为儿子很内向。他笑称，儿子在广州念大学，但他每次去广州，很难见到的“人物”就是儿子，“他从不跟我亲昵，好像一直不太喜欢我，这让我很内疚。”

    直到儿子填报大学志愿时，林明祥第一次觉得，儿子认可了他。在他没有干涉的情况下，儿子竟然自主选择了医学，且本科毕业后以优异成绩被免试保研。

    5月30日，全国优秀共产党员名单公示时，以前从未在微信上提及他的儿子，破天荒地发图为他点赞。7月1日，林明祥在北京接受表彰时，儿子在微信上称：“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，老爸在北京领奖，获全国优秀共产党员”。“我实在是太高兴了”，林明祥的喜悦溢于言表。

    “他是我们非常敬佩的医生，工作认真负责，不单技术很好，医德也非常好。”汕头市中心医院院长许海雄如此评价林明祥。该医院仍在建的五层楼高新儿科大楼年底前可启用，林明祥也期待汕头能尽快建成一所儿童专科医院，让每个孩子病有所医。

    林明祥说，从医儿科30年，自己从未后悔过，而且越干越高兴，越干越自豪。“能够使得一个个的危重病人得到抢救，一个个悲伤的家庭恢复笑脸，这是我当医生30年最快乐、最自豪的事情。30年了，我不忘初心，无悔坚守”，他说。(文中患者均为化名)

    声音

    能够使得一个个的危重病人得到抢救，一个个悲伤的家庭恢复笑脸，这是我当医生30年最快乐、最自豪的事情。30年了，我不忘初心，无悔坚守。

    ———汕头市中心医院儿科主任林明祥

    往事

    中山医毕业主动回乡 同学认为他“很傻”

    1980年，17岁的林明祥以全校第一名从高中毕业，9个大学志愿，他只填了三个，而且个个离不开医学：中山医学院、广州中医学院和汕头医学专科学校。

    前两个志愿分数近似，如果没录上，“全校第一”也可能要回到汕头念大学。当时他所在高中的校长甚至出面做林明祥父亲的工作，希望他更改志愿，但父亲却表示支持。作为潮汕人，父亲和林明祥的观念一致，认为做医生“能救人命，是一件积德行善的事”。最终，他如愿被第一志愿录取。

    这次被评为“全国优秀共产党员”，大学老师发短信祝贺他，称他是中山医的骄傲。但当年大学毕业时，林明祥的一个举动至今被同学认为“很傻”。当时林明祥本可留在中山医附属医院，大部分同学也都希望如此，但他却向学院老师要求，坚持要回到“省尾国角”的潮汕，“我是个有爱心的人，家乡情结重，回去能为家乡做点善事”，林明祥这么解释。

    这一回就是30年。

    参评全国优秀共产党员需要视频资料，还要拍摄家庭部分的视频。开始林明祥有点为难，因为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，有点破旧，“一个主任还住在这样的地方，拍出来有点没面子”。

    事实上，林明祥不是买不起房，而是现在的家离医院走路只要几分钟，遇紧急情况能快速到场，也能方便每晚回医院查房。

    在做住院医生时，林明祥就发现儿科病人起病急、进展快，没有得到及时处理会影响治疗恢复，“有必要晚上来看一看，发现病情变化及时处理，现在已经成为一种习惯。”

    采写：

    南都记者 阳广霞